冷门书单 | 科幻中的末世

幻想的边疆——西方科幻文学中被忽视的末世经典

2016年，《疯狂的麦克斯：狂暴之路》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奖，引起大众对末世废土题材的关注。在2020的这个多事之春，许多人脑中都可能问过自己这两个问题：“世界会毁灭吗？之后会怎样？”

这里有四本做出不同回答的书。短篇故事集《废土：西方名家末世故事集》，收纳了不同作家对于末世的丰富想象；《华氏451》则以优美的文笔展现出只有生存而无生活的末世景象；《莱伯维茨的赞歌》在末日后的荒芜中描绘人类崇高的精神与坚定的信仰；《梦蛇》讲述人性在末日之后依旧不变的温情和希望。

让我们一同前往，幻想世界中这片长久以来被忽视的广阔疆域。

一．《废土：西方名家末世故事集》——你的索引，进入末世的好引路人

一本合集，考验的是编者的眼光与责任感。而作为一本故事选集，这本书对于想要了解西方末世题材科幻的读者是非常友好的。

原因在于，本书有一位优秀的编者：约翰·乔瑟夫·亚当斯。他在本书的序言之中，列举了大量的经典末世主题的西方书目，并对于末世幻想类小说在千禧年后的流行原因进行了阐释。全书一共选择了二十二篇末世幻想类小说，它们风格迥异，但无一例外都是在西方文化视野下的优秀作品。

末世，是人性的最佳舞台，也是质疑人性，甚至推翻人性的舞台。

在这本书里，我们能够读到斯蒂芬·金《一切混乱的终结》，这个故事里有一位和中国传统的圣人提出了同样问题的天才少年，他发问“人类为什么这么坏？”用西方的方式，试图改造人性，却导致了彻底的失控。我们也能读到奥森·斯科特·卡德的《回收》，他讲述的是对中国人而言有些陌生的一群人——摩门教徒在末世之后的生活，这些有自己独特信仰的人，他们的宝藏，让一群青年人陷入长久的悲伤。在《进镇出镇记》中，我们尴尬地发现时下最激动人心的VR全沉浸技术成为了一群流浪演出人骗钱的工具；在《等待微风号》里，我们看到的是能源系统崩溃后一个个孤独的北美小镇，和其中为着远方躁动的少女。人性在这些陌生的故事里，却展开了熟悉的面貌。

然而这本书里，也有些最危险的故事，它叩击的是读者常识和道德的隐秘之门。比如保罗·巴奇加卢皮的《沙渣之族》。这些危险得有几分超越时代的故事，是属于末世科幻最辛辣，也最浓郁的烈酒之味。它非常粗犷，当人已经不再像人，也难以称之为人的时候。我们应该如何对待自己身上的人性呢？

《废土：西方名家末世故事集》里，有末世中难得的温情，也有源于原罪反复上演的悲剧。阅读这一本书，你可以看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西方末世题材的故事，拓展自己的思维，认识一些可能喜爱的新作者，思考那些在日常生活中，没有机会思考的大问题。

二、《华氏451》——一只悲歌，来自嘈杂的海螺

雷·布拉德伯里的这本《华氏451》经常和另外两本书一起出现：《1984》和《我们》。熟反乌托邦和末世题材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里并不赘言。推荐《华氏451》的原因是，在末世主题的故事中，它的场景能够击中众多爱书之人的心。

不信，请读一读这一段：

“书籍轰击他的肩膀、胳膊、他上仰的脸孔。一本书，几乎是驯从地，像一只白鸽扑着双翼，停栖在他手中。摇曳的幽暗光线中，一张书页摊开，就像雪白的羽毛，字句精细地印在上面。

……

蒙塔格的手像嘴一般合紧，他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专心一意毁去那本书。楼上的人正把一铲又一铲的杂志抛入灰尘弥漫的半空中。它们像被屠杀的鸟儿纷纷坠落。而老妇，像个小女孩，兀立在鸟儿的尸骸当中。”

这个故事里的末世没有那么残酷，但它是爱书人的末日。在这个故事里，人类依旧有组织，人们甚至还有持续不断的娱乐活动，连睡觉的时候，人们都从不把喋喋不休的海贝耳机摘下。对很多人而言，活着就是生活，但对另一些人而言，这样活着就是人类的末路。

《华氏451》也许不是最有挑战性的一本末世经典，但绝对是最美的之一。作为科幻小说，它的设定并不算严谨，故事也不像许多末世科幻故事那样展现出挑战道德底线的慌乱和残暴。但作为文学作品，它细腻而柔软的感情，深远且动人的场景，好像一支由失真的收音机在午后放出的，来自遥远未来的悲伤歌谣。

三、《莱博维兹的赞歌》——古老的精神，不灭的永恒

任何人要写《莱博维兹的赞歌》的推荐时，我想都会犹豫许久。

它是什么？它属于什么时代？它为何能够如此深入地触碰读者们的灵魂？

它有着来自神话般古老的情节和血脉，却展示的是遥远的未来。人们没能解决的心灵和物质的问题，在《圣经》中被《传道书》反复提及，又在这个故事中的未来，成为了挡在所有人面前的问题。

一场核爆炸。

一片沙漠。

一个见习修士。

一次苦修，一个大发现。一丝火光，在这个黑暗时代，闪烁着。

这是《莱博维兹的赞歌》的第一部分“要有人”的背景。第一个故事是从逾越节时，禁食禁言的见习修士弗朗西斯开始的，他在沙漠中遇到了一个奇怪的老人。老人既像是一位普通的愚人，又像是一个朝圣者。他带着嘲讽的笑容，间接帮助见习修士弗朗西斯找到了沙漠中的一个神秘的洞窟。而弗朗西斯发现这个洞窟与修道院正在寻求封圣的前人莱博维兹有关，他欣喜的把消息带回修道院，却被院长斥责只是添乱。

他原本的见习期也因此延长数年，直到教廷来访，才正式成为修士。而他的修士工作是抄写员，他用抄写基督教经典的业余时间，誊抄洞窟中发现的莱博维兹的蓝图，并且极尽自身所能，装饰他抄写的这份蓝图。

为了完成这份复制品，他花费整整十五年的生命。

而后他在院长命令下独自前往教廷，献上他的复制品和真品蓝图作为礼物。他却在中途遇见了强盗。强盗却只看得上他装饰的复制品，把朴素的真品不屑地抛回给他。告诉他想要拿回强盗手头那张，只能用两百克的黄金来换。

悲伤的他前往教廷参加重申教义的会议，此时莱博维兹已经成功封圣。他将路途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教宗，教宗感谢他带来的礼物，并回赠给他一份神秘的大礼。当他回程时打开，发现那是两百克的黄金。

他回到当初他被夺走心血的路口，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故事的情节听起来不像是科幻小说，更像是一个普通的中世纪故事。而这正是它匠心独具的地方。在这个故事里，一切末日时发生的事情都成为了在圣歌祈祷中记载的遥远传说，烈火曾笼罩在整个世界，犹如上帝降下的天罚；而“辐射”变成了魔鬼，它的纠缠令人们直到今日依旧会诞下畸形儿。残存的人类痛恨知识，烧毁书籍，屠杀学者。而各个修道院担负起了收集和保存历史的责任。

因为离我们的时代似乎太过久远，几乎一丝科学的遗物都未能留下；而因为选择的角度太过独特，也使得这个故事的幻想色彩也犹如油画般厚重。

这个时代没有其他末世故事中常见的激动人心的拯救场面。它提出的是更遥远和深沉的问题：当一切罪恶都已发生，当一切苦难都已经降临，活着的人要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而它选择的，是一群有信仰的人的视角。他们极度贫穷，手无寸铁，却以长久的忍耐和不息的信念，用生命传递着他们读不懂的文字和图画，一代一代手抄那些在烈火中残存的纸页，等待着一个能够，也想要搞懂这一切的弥赛亚。

这是作者小沃尔特·M.·米勒最闻名的作品，也是他唯一的作品。这部作品对于寻求刺激的读者而言是不适宜的，它绝不刺激，反而带着亨利克·显克维支《十字军骑士》般的冗长和沉闷，而《圣殿春秋》是它更为世俗的兄弟。这部作品探讨的是希望，是苦苦挣扎在野蛮和暴力中的文明，是永夜之中等待白昼的无穷时光。

《莱博维兹的赞歌》，对于愿意倾听，知晓在人生中一切坚持都伴随着痛苦的读者而言，会是一次永生难忘的阅读旅程。它犹如《约伯记》般，充满了耐人寻味的细节：寻求上帝，上帝却总是沉默；行诸多义事，却无人能够理解与陪伴。这支赞歌，是人类一切美德的赞歌，但也是一支在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因过于低沉而难被听闻的歌声。

它也是一支精神的火炬，任何谈论都比不上亲自持起它，感受它的光辉与温暖。

四、《梦蛇》——无论何时，人依旧是人

世界幻想文学的女王厄休拉·K.勒古恩是这样评价它的：“当”人们问我哪些科幻小说对我有过影响或者我最喜欢哪些科幻小说时，我总是提到。”

《梦蛇》的故事发生在核战之后的世界，人们散居各地；沙漠边缘的游牧者，探寻核战之前遗迹的探索者，高山上的小镇居民，封闭城市掌握科技的家族……彼此之间互相提防。

但不管人们身份如何，总要面对病痛与死亡。故事的主角就是来自医者之域，在大地上流浪行医的年轻女子——舞蛇。

她身上带着名为白雾，狂沙与绿草的三条转基因蛇，其中的青草最为珍贵与稀有，因为它来自外星。

但就在故事的开头，舞蛇在为一个孩子治病时，孩子的父母不能理解青草的功用，而将其当成毒蛇打死。无知，紧张和痛苦的父母把医者推到了绝望的境地：梦蛇难以繁衍，而失去了它，就犹如失去一条臂膀。

但医者继续前行。她遇见愿意信任她的部落青年，遇见无法拯救的探索者，遇见被虐待和摧残的烧伤女孩，遇见自私自利的城市人，遇见沉迷刺激的疯子……她真诚、勇敢、善良，但作者冯达·N.麦金泰尔从不直接告诉读者，她把所有人的语言和行为惟妙惟肖地展示出来，让读者沉入那个世界。在那里，医者舞蛇以她沉静的眼睛，与她的三条蛇一起，打量着你。

阅读这本书时，你会发现原来废土题材也能够如此细腻，无论世界变成怎样，平凡的善意支撑着人们走下去，而平庸之恶也会长久地蚕食世界。即使人们手中没有核弹按钮，也能相互毁灭；即使人们一无所有，也能相互拯救。

除此以外，这本《梦蛇》也是少见的极富真实感的科幻作品。它切入点小而精，人们对于医生那份依赖而又不信任的情绪，能给当下见证众多伤医事件的中国读者带来更多思考——我们该如何对待那个帮助我们的陌生人。又是什么，促使伤医者做出最糟糕的选择。

小结

谈论末世，或许是一种能让被光明灼伤的眼睛渐渐恢复视力的方法。末世主题不仅在文学领域有众多经典，漫画世界也精彩纷呈：法国科幻画家莫比斯的短篇《猫之眼》；日本漫画家木城雪户的《铳梦》，弐瓶勉的《BLAME!》等。

电影则有《未来水世界》《活死人黎明》《疯狂的麦克斯：狂暴之路》《艾利之书》《我是传奇》等大量献给观众的末世遐想。末世题材也催生了众多优秀的游戏，大名鼎鼎的美式废土《辐射》系列，苏联废土《地铁》系列，文字AVG《极乐迪斯科》，以及去年大热的《死亡搁浅》等。

末世，是一个激烈的舞台，人性的一切都会在这里被放大。走入末世，审视自我，也更加全面地了解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