骈文十大名篇，重生民国之中华崛起笔趣阁

作者丨张亦云

石车纯曾这样总结五四以后三十年左右小说的发展： “过去的作家很乐意使用故事式小说和散文式小说，甚至不想写成熟的小说……这有点像复古，但这是事实。斯通Tetsuson所说的‘回顾’” “反思而得新”则指的是现代小说家对包括古典小说在内的古代小说的继承和发展。现代小说的现状已经被多次诟病，但现代小说的突破或许不在于创作，而在于对传统文学的呼唤，一种充满记忆的陌生呼唤。

清末民初是中国古典小说发展的最后阶段，这一时期也是中国古典小说呈现出空前繁荣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撰写的《收官 : 中国文言小说的最后五十年》一书对最后阶段进行了系统研究。

(1872-1921)

揭示中国古典小说传统与新变的双重特征对于我们了解这一时期中国古典小说的发展轨迹及其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影响非常重要。

《收官 : 中国文言小说的最后五十年》系统研究了中国古典小说最后阶段（1872-1921），深入探讨了这一阶段中国古典小说的生存环境、出版机构、传统与新变、结局与遗产，揭示了中国古典小说的发展脉络。小说。中国古典小说的总体轮廓及发展规律.本书末尾的附录《清末民初稀见文言小说30 种叙录》收录了现行中国古典或现代小说学术书目中未收录的、未被现代出版商复印或编辑过的小说，以及很少被提及的作品和版本。已得到专业研究人员的见证，具有极高的出版价值和学术价值。

庄依云在书中专门谈到了民初骈文小说的复兴。事实上，当时的文坛盛行骈文小说的创作。这部小说之所以在民国初年突然复兴，除了大体的复古风气外，骈文小说的兴起与社会心理、文人精神、文人情怀密切相关。民初精神是有原因的。骈文的文体特征也与清代骈文的复兴有关。这也与汉学的复兴有关。以下摘自《收官 : 中国文言小说的最后五十年》，讨论“民初骈文的复兴”。

《收官 : 中国文言小说的最后五十年》，庄依云，商务印书馆2023年11月号

骈文小说是指完全用骈文写成的小说，或者大量使用骈文，形成鲜明审美特征的小说。小说中的骈文是小说整体的重要表现媒介，在作品中担负着抒情、阐释、论证乃至叙事的综合功能。

在中国古典文学史上，骈文不断发展，但用骈文写小说只是文人的一次偶然尝试。清末以前，骈文小说只有《游仙窟》和010-两种类型。 30000。民国初年，写骈文小说盛行，当时出现了相当数量的骈文小说。有些小说虽然不属于骈文小说，但在表达抒情议论或解释时，往往会使用骈联，形成骈文倾向。

民国前夕出版的《燕山外史》第一卷和第二卷《小说时报》中也有一些语言更加丰富多彩和优雅的小说，但这只是个别现象。平行散文小说的兴起，想必是从《小说月报》的出版开始的。 1912年8月3日，民初最著名的骈文小说《玉梨魂》连载出版，1913年成书出版。《玉梨魂》“出版后2年销量突破2万册”

（徐振亚《民权报》、《玉梨魂》 1915年第16期）

其在图书市场上的成功，激发了文学学者创作骈文小说的热情。

1914年，骈文小说的发展达到高潮，《枕亚启事》、《小说丛报》、《小说丛报》等专业杂志相继推出。范燕桥曾这样评价这一时期骈文小说的发展：因此，作品在某一点上是经典，是“难以厌烦”的（范彦桥《小说新报》，大东书局，1926年，第14页）。据不完全统计，民国初期的骈文小说至少有30种。分两卷：《民权素》和《小说丛谈》，以短篇小说和中篇小说为主，也有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

（基于郭善涛博士论文《玉梨魂》，华东师范大学，2008）。小说多到难以一一列举，不是用骈文写成的，而是沾染了骈文的。

民国初年骈文小说的盛行绝非偶然。首先，它与时下流行的复古思潮密切相关，主张弘扬国粹，民国早期的骈文小说家也将其作为国粹类型来弘扬。他还谈到了民族的本质。《兰闺恨》编辑刘铁烈、姜继超表示，在“国家日薄、民族精气衰落”的时刻，我们应该“分担相互扶持的责任”。许振亚、吴双乐编的《民国初年骈体小说研究》的广告上写着：“近来国学精髓衰落，章句学得日渐差。风骚之后，振亚、双乐”两人我们都很轻松。”国王们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收藏了《民权素》。 ”

（“《锦囊》 广告”，《锦囊》 第2 集，1914 年）

骈文小说的兴起与民初骈文的社会心理、文学精神、文体特征密切相关。辛亥革命后，建立了共和制度，但社会并未繁荣，当时的人们对现状相当失望。有人批评当时的社会，说：“上层官僚专横，下层百姓享乐主义，官僚横行，城内兵匪横行。那会发生什么呢？”那个社会如果有武士的话？”有。 “国内政治越来越糟糕，宪法越来越遥远，公共财政越来越糟糕。这些都是顽固不化、不思悔改的国会议员，如果他们只追求自己的利益，他们的外交政策就会被毁了。”这是一个特点。 ”

（《锦囊》，于木霞，上海新闻局，1914年10月，参见于木霞，《民权素》，毕公田编辑。）

除了对政治现实的普遍幻灭之外，当时的文学人物对个人身份的失衡也有相当普遍的怨恨和悲伤感。 1906年，清政府宣布废除科举，对文学人物产生了根本性的影响。徐振亚曾说过：

这男孩并不冷漠，也不健忘。但大局已经过去了，爱国是徒劳，担忧也是徒劳。而以顾萍鹏的身世，就更难问了。每年云游四方，太阳穴里只剩下几缕血泪和悲伤，如今他却成了一个陌生的人。我或许早已逃离了豪达的世界，但生无止境，死也未必有趣，所以我依然生活在草丛中，在写作中抱怨。我有一种无法描述的秘密感觉，所以我最终把它涂鸦在一张纸上，尽管它与我的主要目的无关。我只是想发泄一下压抑已久的怒火，独自享受一些无聊的娱乐。

（徐振亚《民国特色》，第一章“写新书，抹掉诗歌，追溯往事，留下秦川美景的痕迹”，《慕侠丛纂》第13期，1915年8月。）

也写成如下：

我生不逢时，从小就被家庭所困，听天由命，只能沉迷于言情小说。来缓解无聊。如果你就这样劝我烧笔、毁砚、放弃，我就不会善于做官做生意，也不会善于做商人谋划经济。没有办法发泄你的孤独和愤怒。打完剩下的《刻骨相思记》，我脑经里感觉很幸福。本文作者：《小说丛报》。工作结束后，于正就拿它来娱乐自己。别担心我。 （参见徐振亚于，姚米乃《玉梨魂》，徐振亚《何梦霞日记》，镇霞阁/报纸小说，1916年。）

徐振亚的这两篇文章，实际上反映了民初不少小说家的思想。所谓“大势已去，容不得半点虚假”，不仅指现状的衰落，也意味着进步的道路已经封闭、价值观已经崩溃。随着科举的废除，他们不再对世人有用，很多文人墨客突然发现自己从小学到的东西不再有用，因为他们需要谋生。他们在官僚时期不善于管理，在企业时期又不善于经济规划，于是沦为“文学乞丐”、“文学妓女”来谋生。

徐振亚《双鬟记》

所谓“文学乞丐”、“文学妓女”不仅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贬义词，叶晓风还这样描述张明飞的身世：在清朝他是少爷、大师、工匠大师，到了民国他是新剧作家、小说家、记者、文学人物。贩卖物品的乞丐。 ”

（见叶晓峰《双鬟记跋》，张明飞《双鬟记》，民权出版部，1916）。作为“文学乞丐”、“文学妓女”，他们常常“心怀怨恨”，或者孤独无处发泄，因此有一种强烈的“自己是”的感觉。 “奇怪的人。”如果你遭遇家庭变故并重新找到爱情，

（徐振亚等）

他们的心里自然会充满一段段的“抱怨”和“暗恋”。

徐震亚的弟弟徐天孝在上海靠卖文学、书法、篆刻为生，对此非常愤怒，说：“墨易干，再好的剑也会流泪。”在路上。”你不能砍掉一块顽石的头。”

（见《徐天笑艺术宣言》广告，书前徐震亚《玉梨魂》，小说系列报，1916年9月）。徐愚公也自称是“悲人”，感叹道：“七尺山无处可藏，天下无家，无人不知往何处去”。悲伤的人总是喝醉了，耳朵发烫，呈浅绿色和黄色。 ”，我常常吟诵悠长悲伤的歌曲来表达我的忧郁，用长长的长叹来排解我的悲伤。

（徐愚公《十五度中秋序》、《十五度中秋》，1912 年10 月15 日。）

柳铁烈道：“苍茫大地，愁云缭绕，万物生灵，都被愁丝所系。玉骨生于忧愁，无能为力。” ，所以我用笔墨来表达我的喜悦。”这世上的文学人物，就像于正在思考文章一样。将其作为礼物赠送可以让您节省别人的几句话并娱乐自己。休息仅此而已。

“（刘铁冷的话，见徐振亚《双鬟记》，刘铁冷《伤心人》，小说系列报，1914年11月）

徐愚公在《:010—30000》中对刘铁岭的评论尤其表达了他的愤怒，这也描绘了当时一些文学人物的心理。

（蒋济超《民权报》、《铁冷碎墨序一》第3集，1914年9月）

《铁冷碎墨》出版的许多小说都有骈文的序言，而小说的序言和后记就是小说家大展骈文功力的地方。用人物来讨论如何写骈文，是小说家的普遍现象。比如《铁冷碎墨序》中，男主骆玉树有一天写了平行文，引起了夏君和朱光两位女性角色的热议。 ”一丑还批评最近的名人，即使是在感谢信中，他们也必须使用与句子标题不相符的整洁的文字，暗淡得有刀痕和墨迹。 ”。

（张海成《铁冷碎墨序二》，上海民权出版部，1916年2月，第43页。）

《铁冷碎墨》的女主人公很擅长写骈文，她的母亲给了她一些学习写骈文的指导。

若不从学诗章章的基础入手，只汲取人的智慧，则纸上满是字母，人也无法读懂文字。想学诗章的应该从《骈文与散文》开始。这本书《中国骈文史》其实是词章的创始人，后人忘记了他们的祖先，从《后八家四六文钞》和各种平行体专着开始。最近，市场上出版了很多诸如《皇朝骈文类苑》、《国朝骈体正宗续编》、《国朝十家四六文钞》、《骈文类纂》之类的书，名字记不清了。另外，如果从上面拿达摩，就只能从中间拿。 现在，如果你从下面接受佛法，你会接受什么？ （李定一《国朝常州骈体文录》，上海国华书局，1919年1月，第70页）

学习骈文首先要从史书入手，不能盲目依赖各种骈文卷或一般骈文选集。这显然是作者李定一自己的看法，但他却借此机会表达了出来。书中的人物。即无论是小说家亲自撰写骈文，还是用小说来评论骈文的实践，还是编撰骈文选本，这都是骈文的流行和深远影响的完美体现。随着骈文的强势渗透，小说家尝试用骈文写小说也就成为自然而然的事情。

严格来说，民初骈文小说大多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骈文，而是大部分都是骈文和散文两种写法，但在文字上骈文所占比例较大。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些作品可以说是无法比拟的。一切都是平行的小说没有，但也很少。友山的《国朝骈体正宗评本》可以说几乎完全是用骈文写成的，无论是描写、抒情还是议论，作者都采用骈文。例如，文章开头提到友谊：

金谷融春，玉楼人家舒舒服服的在自己的家和房间里，互相对望，互相思念。著名艺术家《泰波罗曼史》从未见过河流人物。大文章很美，天空烟雾缭绕。我羡慕他有三千朵粉色和白色的花朵，在我短暂的梦里温暖着我。早晨的风景是丑陋的，睡前的焦虑是无法估量的。此时，我生活在世界的一个角落，我的丈夫在世界的尽头，阳光里充满了悲伤，我想和东君一起喝醉，很多人都在期待。谁在乎春天？观看启阁首次开放。我懒得问鹦鹉，怕教燕子交流情感。难道我们不能通过体验永恒的一天的悠闲和悲伤来珍惜浪费的时间吗？

但如果故事发展，出现了难以并行谈论的新事物，比如写男女主角分手的原因时，作者仍然会使用散文。 ” 施琅有一个叔叔，是著名的收钞员。 “他正在与某省省长办公室协商，为施琅寻找一个财政局会计的职位。他专门发了一封电报，方便他离开。”塔说。宴会中的毒是不可能怀孕的。难道哥哥前途远大，志向像麻雀一样大吗？王女士也推荐了这次旅行。为了纪念她。

（油山《丽情集》、《小说丛报》、第3年第1期、1917年1月）

《丽情集》 盖

以徐愚公的《答梁楚楠书》为例。小说中，“于”和他的朋友们偶然遇见了一个叫一龙中的老乞丐，并听说了他的不幸遭遇。作品描述了与龙铃乞丐相遇的过程，写道：“门的左侧有一个小兴趣，是花匠经过的小路。那天，龙铃乞丐突然出现在那里。”并在四处游荡……光头少年看见坏人被厉声斥责，而乞丐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侧目看着我写的对联，用骈文叙述着自己的经历，曰：“国运平，王气灭，胡兵南迁，帅……酋长埋鱼于水，米若成须坡，城苏源看到路上的青铜骆驼，看着吴中的山山水水，心都痛了。”

（徐愚公《民权素》、《小说丛报》 第2 集，1914 年7 月）

由于描写乞丐永中经历的部分是小说的主体，因此也有一些散文的部分，但仍具有很强的骈文感觉。这部作品在当时的骈文小说中骈文比例最高。

民初骈文小说代表作《珠树重行录》 篇幅较长，大量依靠散文来描绘细腻、曲折的情感纠葛。例如，在作品的第一章中，何梦霞埋花哭泣后的场景是这样描述的：再加上她昨晚没睡好，所以身体很疲惫。然后他回到家，却发现周围只有一平方英尺的新坟墓。梦与泪的痕迹，落入泥里，粘着。 ” 这里所有的叙述都是用松散的句子完成的。

尽管如此，作者在小说的叙述、描写、抒情、议论中仍然渗透着排比和典故。例如，第二章主要以散文讲述何梦霞的家庭背景和她在榕湖的教育经历，但经常提到“棺材失荫，家运下降”这句话。开头引入一两句“燕子探人，鹦鹉招客”的对联，使作品显得清雅工整。第三章以知己之爱的故事开始，作者说：“仇恨一夜消失，泪水溢满蓝衫，三个生命被毁”，“灵魂充满蓝色的血液，乡村无与伦比”。 ’’“无书生跪拜钱群，美貌无双，藏镜伤神”等。

（徐振亚《珠树重行录》，镇下关，1915 年12 月）

《伉俪福》篇骈文大概不超过小说总长度的18%，但它们或集中或分散在整部小说中，是小说的主要表现媒介之一，有着不同程度的各种包含表达。小说因其表达思想的功能，表现出与骈文类似的风骚、优雅、阴柔等审美品质。

民国初年，有相当数量的小说以散文叙事为主，偶尔有抒情、描写或议论的对联。这类作品中骈文所占的比例较低，这些作品虽然没有承担起统领作用，但明显受到骈文小说、骈文小说创作思潮的影响，语言风格呈现出一定的骈文倾向。骈文。当时的著名小说包括吴尚尔（Wu Shuangle）的《西汉》，吴齐祖（Wu Qiyuan 001 0-30000等都属于此类工作。例如，《西汉》在写送别时，用“阳关歌流江郎送别泪，明月三分终惊杜牧情”等句子来烘托情绪。读者之间的社区意识。《文选》 景物描述“望夏风亭夕阳昏，登青亭人影隐隐”等短语《事类统编》 学者自传中提到他仍与据记载，事实并非如此。 “艰难岁月浩瀚，美好事物难得。所以今天我唱飞天艺术。敢想穿越秦楼凤凰。在这些小说中，平行散文虽然不是主要的。”作为表现媒介，它偶尔出现在场景描述、抒情、议论中，仍然使作品显得抒情而优雅，并在不同程度上体现了我所注入的骈文的独特审美品质。

以上作品多为悲伤感人的爱情故事，男女主角多为高学历学者或闺阁女子。尽管这些作品中的对联并不总是恰当且富有表现力的。太突然了。尽管一些早期的民国小说不像许多早期的民国小说那样涉及哀叹爱情和婚姻独立的主题，但作者仍然不可避免地包含一两段。贯穿散文叙事。《四六类腋》：《灾后生活》不仅通过男主人公王敬仁的所见所闻揭露了丑恶的社会现状，还探讨了作者所关心的更深层次的社会问题。广泛。这部作品是一部社会小说，整个故事都是用散文文言文来讲述的，但在写王靖仁和女友范静怡之间的情感线索时，开篇还是采用了骈文式的描述。

梧桐院里，树上弥漫着秋声，平辽洲边，烟消云散。真一告别镜王后，凯就消失了半个月！一阵大风吹过，顿时变成了隔阂与仇恨之地。如果你身在异国他乡，你能把烦恼埋在哪里呢？太感人了，谁能发给我？自从锦衣在车站与镜子里的人告别后，她的太阳穴不再被泪水打湿，但她陷入沉思，无法与任何人说话，她的心灵一片混乱和失落。加上李菊的歌声后，鱼和鹅还在笑，乌鸫开心，眼神也靠得更近了，更何况心中百结。

（《来世》《文选集腋》，上海进步图书公司，1916年3月，第56页）

虽然这样优雅的叙述实际上与作品的整体风格格格不入，但这也说明民初小说的排比倾向相当严重。

《龙文鞭影》

骈文小说兴起后，反对的声音不断。最强大的敌人是《伉俪福》的主编、《璇闺怨》的作者云铁教先生。

（《璇闺怨》 第6 卷第4 期，1915 年）

一篇文章明确指出平行散文“不能用作小说”。恽认为，“奇典不宜写小说，雅言不能说明琐事。”他还解释说，“奇典不宜写小说，雅言不能说明琐事。”说平行散文不适合，因为语言“有时很差”。不适合写成小说的原因很明显。考虑到现在的年轻人“爱言情小说，花言巧语”，文章“纸上谈兵，无能为力”，云也说，“写言情小说比写言情小说好。”翻译它们。”一个特别的口号被推出：“不。” ，甚至拒绝在：010发表言情小说在-30000发表。 1915年1月创刊的《小说新报》也在创刊号中批评了骈文小说。

徐震亚处理的是骈文小说中最受诟病的语言问题，即骈文是否适合小说，主要关注小说能否浪漫以及如何浪漫的问题。有些人实际上并没有回答。避免这个核心问题可能有两个原因。首先，平行散文小说的热销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因为是民初畅销小说，如果以市场为标准的话，骈文小说的地位稳固，其次，没有必要为骈文小说的作者辩护。有力却缺乏理性骈文小说很受读者欢迎，但写小说却有相当大的局限性，甚至是致命的缺陷。

几乎不言而喻的是，平行散文小说很难从前人的小说创作经验中获得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其存在的合理性。

《小说新报》 静态图像

不过，虽然没有与古典散文小说家讨论语言问题，但骈文小说阵营内部仍然存在一些反思。李定一曾批评： “言情作品，若真诚、忧郁，则最有价值；若清晰、优美、低劣，则最能朗读。” ”

（李定一《龙钟丐》、《龙钟丐》 1919年第5卷第1期）

当时，一些小说家试图消除对古典小说家的指责，主张两类小说并行发展的模式，或者倾向于采取中立立场。例如，岭南小说家姜山元不仅在《民权素》出版了多部中国古典小说，而且在其中一个并行散文小说平台上也发表了诸如《玉梨魂》这样的并行形式。进而提出“古骈文体裁各异，但殊途同归”的观点。 “汉代两部著作中，既没有骈文，也没有骈文，也没有骈文，没有骈文。其实，骈文和散文的区别是很难理解的。古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历史，骈文、散文，都是一炉子培养出来的。“在蒋善源看来，骈文和古文都是一文，他鄙视古文，但又尊重古文，你不必这样。” ’平行散文。

然而，昌黎氏出现后，八朝时期文字衰落，古文被认为是一种古老的文体，但这也是一种片面的说法。张黎的文可以说是精彩绝伦，万年无敌，而梁朝的文如庾信、徐陵等人的文却是庸俗风骚。

，其格诚卑卑。然文章之道，有盛必有衰，六朝骈文之流为徐庾，亦与明代古文之流为何李同，趋势使然，莫之能挽，斯则末流之弊，非其文之弊也。若因徐庾而谓骈文不足道，然则亦可因何李而谓古文不足道耶？况西汉文章殊无骈散之区别，东汉以后渐趋于骈体，然研都炼京，十年而始就，他若晋宋体之骈文，亦复戛戛独造，未必古文独优而骈文独劣。
江山渊甚至提出，骈文作者的学养往往较古文作者优胜：“大抵为骈文者，必广涉经史，博考物汇以为取材之资，若后世之古文家，其博学者固不乏人，而不读词章以外之书者，不亦知凡几，此所以不能免空疏之病。”
（江山渊《仂庵文谈》，《小说新报》1916年第2卷第1期。）
江山渊并非骈文小说阵营中的人，他的这类观点表面上纯属学理探讨，显得公允平和、不偏不倚，但它们在为骈文张本的同时，实际上也为骈文小说举起了庇护伞。江山渊的观点应该是代表了当时不少人对于骈、散之争的态度：骈文、古文既然都是国粹之一种，不妨各行其道，相应地，骈文小说与古文小说也大可以并行不悖。
骈文是否宜于用来写小说，这个问题其实应该一分为二地讨论。如果小说追求诗化风格，以浓郁的抒情色彩为旨归，且人物与情节都较简单，那么写以大量的骈文是无大碍的。骈文的长处本就在于情感性与主观化，其叙事风格是情辞胜于事实，如果骈文在小说中运用得当，作品甚至会获得一种特别的感染力及特殊的美学效果。
《玉梨魂》的成功即可证明这一点，它之所以备受欢迎，除了其“寡妇恋爱”的题材与主题具有时代的典型性和开创性之外，也与徐枕亚对骈文的合理运用有密切的关联。如小说写梨娘之死，先是用散体文言叙写梨娘弥留前的情状，紧接着用了一段骈文：“嗟嗟，腊鼓一声，残花自落，筠床三尺，余泪犹斑。家事难言，身后几多未了，痴情不死，胸头尚有微温。一霎红颜，不留昙影，千秋碧血，应逐鹃魂。此恨绵绵，他生渺渺，悲乎痛哉！”此处叙写俨然一段成功的耒文，其中传达的信息既吻合人物的身份与心境，作者的凭吊痛惜之情又溢于言表，起到了很好的表情达意的效果。这段文字亦采用了不少的典故，但作者化用自然无痕，不仅毫无堆砌烂熟之感，且真正起到了引发读者联想、拓展意蕴的妙用。
小说写何梦霞病愈晓行一节：“朝阳皎皎，含笑出门。一路和风指袖，娇鸟唤晴；两旁麦浪翻黄，秧针刺绿。晓山迎面，爽气扑人；远水连天，寒光映树。晓行风景，别具一种清新之致。‘烟消日出不见人’，非身处江乡，亦不能领略此天然佳趣。梦霞半月以来，蛰伏斗室中，久不吸野外新鲜空气，闷苦莫可名状。今日破晓独行，野情骀荡，傍堤行去，一路鲜明。喜事尚在心头，好景尽来眼底，殊觉心胸皆爽，耳目一新。同一景也，失意时遇之，则觉其可怜；快意时遇之，则觉其可乐。”此段文字的用语颇为考究，既用了较多的四字句，也使用了六四、五五等句式，还使用了不少散体句式，“麦浪翻黄，秧针刺绿”这样的描写更是清新可人。整段文字整齐中有变化，读起来明丽晓畅，毫不刻板僵滞。
1953年版《玉梨魂》海报
可见，骈文并不是绝对不能施之以小说，关键是使用得当，这对写作者的文字造诣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除了长于抒情，骈文又有注重音韵和讲究藻饰的特点，这样的文体特征若能在小说中恰当运用，又可以使作品形成一种华美缛艳的风格。如式稺所撰《江采霞》一文，开篇云：“娲皇炼石，莫补圆穹，精卫衔冤，难填沧海。青天月老，竟成离恨之天，大地风回，孰是埋忧之地？情伤儿女，伊古已然，然未有劫历红羊，变生苍兕，明星有烂，喧传满地风波，翠钿飘零，满望连天烽火，锋餐矛淅之中，悲鸣只翼，雨苦风凄之地，缘尽三生。如江氏女之事，可伤心者也。”
（式稺《江采霞》，《小说丛报》1914年第4期。
）此类语言雅而艳，用以叙写极富传奇性的往事轶闻或不食人间烟火的才子佳人，并不显突兀；作品所形成的华艳富丽格调作为审美风格中的一种，也自有其艺术的魅力。
民初的骈文小说对小说的发展还做出了一个虽无意为之，却客观存在的贡献，即对传统的叙事模式有所打破。骈文小说不重叙事而偏重于抒情，作者往往以大段的心理表述及景物描写来强化抒情的气息，这便在客观上延宕了叙事的节奏，使人物的情感发展与某种特定的氛围成为叙事结构的重心，从而打破了以情节为中心的传统叙事模式。例如刘铁冷的“哀情小说”《血鸳鸯》写一妇人哭奠亡夫，作者对妇人的身份及其夫亡的原因略做交代，便开始集中描写哭夫的情景。全篇几乎无甚情节，作者以大量的笔墨反复渲染了妇人恸哭之情状，甚至在小说一开篇，就用骈四俪六的文字来营造感伤的氛围，使小说的叙事呈现一种近乎静止的状态。开篇如下：
龙华道上，车水鞭丝；石室门前，红愁惨绿。苍松涛涌，遍地风波；白打飞灰，漫天蛱蝶。楚歌四面，灵均埋沉汨之冤；麦饭一盂，杞妇动崩城之哭。若断若续，媲孤雁而益哀，不疾不徐，与悲笳而相和。谁家少妇，底事怆怀？村妪牵衣，频拭桃花之面；牧童弄笛，谱成薤露之歌。
（刘铁冷《血鸳鸯》，《小说丛报》1914年第1期。）
这段描写较为板滞生硬，从表情达意的角度来讲，无论如何也不算成功，不过作者这种对骊白骈黄文字的沉迷及将小说当文章来经营的苦心倒是无意中造就了一种延宕叙事，使情节退居到了极其次要的位置。《玉梨魂》与《雪鸿泪史》亦无十分曲折的情节，作者将叙写的重心放在了男女主人公情感与心理的剖白上，作品中夹杂了大量的诗词、尺牍，后者较之前者，诗词信札甚至增加了十之五六。采取这样的写法固然是为了迎合爱读艳情尺牍者的口味，但也多少借鉴了《茶花女》等西方小说的技法，对于以情节为中心的连贯叙事构成了一定程度的冲击。
当然，以骈文写小说存在相当大的局限性，这一点毋庸置疑。骈文很难准确、利落地叙事，尤其难以精确生动地呈现细节，所谓“雅言不能状琐屑事物”，恽铁樵的批评是很有道理的。因此，具有写实风格的小说、情节及人物较复杂的小说以及写情小说之外的其他类型的小说，都是很难用大量的骈文或骈俪化的文字写就的。即使在写情小说的领域内，骈文的使用仍无法避免以下问题：
其一，骈文需用典，而典故毕竟有限，须知此种“风云月露花鸟绮罗等字样有时而穷”，所以骈文小说家极易陷入词穷或语言上陈陈相因的尴尬境地。如有作家一旦形容失意恍惚的状态，则曰“咄咄书空、琅琅雪涕”；写世家没落，则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写生离之痛胜于死别，则曰“南浦生离，其悲惨不减于北邙死别也”……诸类用语在不同的作品中频频出现，既无法准确地摹写各种具体的情状，更缺少个性与创新。
其二，骈四骊六的语言用以叙写才子佳人或许并无不妥，但若用以刻画普通民众就显得非常突兀与不合时宜了。正如胡适所说：“明明是极下流的妓女说话，他们却要他打起胡天游、洪亮吉的骈文调子！……请问这样的文章如何能达意表情呢？既不能达意，既不能表情，那里还有文学呢？”
（胡适《建设的文学革命论》，《胡适文集（四）》，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版。）
这个弊端在民初的骈文小说中的确屡见不鲜，甚至所谓的小说名家也未能避免，如吴双热在《孽冤镜》中写王可青的仆人转述可青死前的情形，云：“苍凉荒塚，情鬼来馨，酸楚秋风，书生沈痛。可怜哉，公子之哭祭环娘也！口似桃花之洞，血雨缤纷，眼翻沧海之澜，泪潮汹涌。哭良久，公子晕矣。”
（吴双热《孽冤镜》，上海泰华书局，1915年，第176页。）
以上用语不可谓不雅丽，但完全不类仆人的口吻。
其三，民初的骈文小说几乎无一不言情、且大都有刻意造作哀情之弊，这与骈文长于抒写哀情的特性多少是有些关联的。由此可见，以骈俪化的文字来写小说，的确很难发挥小说自身的文体优势，五四新文学革命者讥刺此类小说为“滥调四六”，并非过激之论。
本文选自庄逸云《收官 : 中国文言小说的最后五十年》（商务印书馆2023年11月版），原标题为“骈文在民初小说的复兴”，由商务印书馆成都分社授权刊发。
作者丨庄逸云
摘编丨吴鑫
编辑丨董牧孜
校对丨翟永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