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有多痛苦知乎，抑郁症病人有多痛苦

摄影师张楠拍摄了多幅抑郁症患者的作品。受访者供图

作者|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报培训记者张毅

编辑| 陈卓

有人一边吃蛋糕一边哭泣，有人在芭蕾舞房里独自跳舞。车祸发生后，有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母亲，说：“她嘴角是弯的，一定很累了。”

这些瞬间被摄影师张楠专门为抑郁症患者拍摄的一系列照片记录下来。

这些照片捕捉到了抑郁症患者所表现出的各种情绪。张楠将这部作品命名为“《皱起的雾》 ——”。情绪就像雾一样，你可以感觉到它们，但你无法捕捉它们，这就是他们命名它的原因。

拍摄的想法诞生于2023 年夏天。 “我想了很久、一直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给患有抑郁症的朋友拍照片。我知道他们不想面对镜头，但我常常觉得希望我们能根据你类似情况的故事，一起拍一张照片。”他随后将这句话贴在了自己的个人微博顶部。

张楠也患有抑郁症，拍戏对他来说是一种“自我救赎”。他通常会随身携带一个白色的小相机或手机，当他感觉到对方紧张时，他会拿出一个小扬声器，播放舒缓的轻音乐。当他与他的拍摄对象交流时，留下的只是笔记、故事和情感。

这些照片记录了真实的感受，比如自卑、被误解、对你强加期望。

到今年11月，他已经编制了一份包含500多个主题的清单，拍摄了大约100个人。照片中的人物是患有抑郁症的年轻人，他们想要释放自己的情绪，让更多的人意识到这些情绪的存在。

失控

拍摄抑郁症患者的照片并不像按下快门按钮那么简单。见面前，张楠和对象通过微信进行交流，对方介绍自己的经历后，询问会用什么道具和动作来具体表达自己的幻想感受。有时会使用水族箱、一些手套和一些娃娃。有时没有设计好的道具，只是记录面对面交谈时对方脸上自然的表情或者身上的伤痕。

张楠的实验对象之一王丽丽两年前被诊断出患有抑郁症。 “自控力就像我大脑里的一个开关，但我的开关坏了。”她这样描述自己这两年的感受。她会在课堂上哭起来，有时会疯狂地用头撞墙，但只要她能承受，她就不会感到任何疼痛。意识受到阻碍，不满情绪被放大。六个月来，她因严重抑郁而缺课，躺在家里或坐在路边。

拍照时，张楠使用的是——号床。她爬到现实生活中经常出现的床底下，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呆呆地看着床板。

失控的感觉也出现在了洛凌的身上。她曾经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但她不明白为什么抑郁症会降临到她的面前。去年工作遭遇挫折后，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一走进办公室，她就差点哭出来。每当工作组中出现有关她的事情时，她都会擦干眼泪，慢慢打字。事情并没有成功，她变得非常焦虑，以至于四肢麻木，无法呼吸。我晚上必须服用双倍剂量的褪黑激素，经常在凌晨四五点才能入睡。

即使睡着了，她仍然感到不安。她一直在做梦，而她的梦境充满了暴力、血腥和鬼魂的元素。在张楠的照片中，她靠在堆满毛绒玩具的墙上，仿佛在一个天真烂漫、色彩斑斓的梦中。不过，这些用作道具的娃娃在拍摄结束后又被退回店里。

吴杰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整个人被囚禁一样，什么也不想做。我每天躺在床上，不想睡觉，不想动，“就像机器人没电了一样”。

她的亲密朋友都不在场。她害怕一个人吃饭，害怕走在街上听到别人的窃窃私语，害怕一个人的时候被人看见。她觉得自己“过着非常小心的生活”。

这些感受对于张楠来说并不陌生。高中复习时，他发现自己因学习压力而呼吸困难，直到开始服药后症状才逐渐好转。他的第二次旧病复发发生在武汉，大学毕业后，他和两个朋友在武汉郊区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经常没有朋友，他独自住在200-300平方米的工作室里，感到孤独，工作达不到预期，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当你意识到幸福的那一刻，它就开始消失了。”在他看来，抑郁症只是对生活感到失望或悲伤，就像生活中任何其他不愉快的小问题一样，这是许多人的普遍看法。你的发际线可能会因为工作压力而后退，或者激情过后很难坠入爱河……但事实是，抑郁意味着即使一切顺利，你仍然会感到悲伤。我感觉自己身处漩涡之中，周围环绕着一个巨大的阴影。

摄影师张楠拍摄了多幅抑郁症患者的作品。受访者供图

普通人

张楠的照片中，王丽丽盘腿坐在床上，头戴蓝色纸锥帽，身穿蓝色T恤。一个装饰着奶油花的鹅黄色蛋糕放在她的腿上。

蛋糕是张楠特意挑选的道具。 “我觉得你需要吃点东西暖和一下。蛋糕最适合不过了。”听到张楠的话，王丽丽哭了。这位22 岁的女孩只在10 岁和20 岁生日时吃过两次蛋糕，但她说她的父母通常不记得她的生日。

王丽丽说，她从小就交替住在爷爷奶奶家和爷爷奶奶家，但直到进入小学，她才真正和父母住在一起。她从未被真正爱过。

由于体重有点超重，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自卑。学习艺术后，她逐渐摆脱了“以瘦为美”的观念束缚。大学期间，她当过人体模特，也拍过一些大尺度的照片，但发在网上的全是对胖女孩的嘲笑和谩骂，同学的指指点点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曝光了她的微信号，很多人都来辱骂她。

在咨询师请假期间，她坦言自己想参加抑郁症心理咨询。令她绝望的是，不久之后，在系里所有学生参加的一次会议上，一位辅导员请她介绍一下什么是抑郁症。我记得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哭泣。

我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最常见的印象是她希望我减肥。 “我问她：你认为什么让我美丽？她说我至少要减掉40或50磅。减掉体重可以满足你的虚荣心。你觉得吗？她说是的。”

她继续承认自己的过去，因为她相信精神科医生的建议。另一个人说，“你有太多的想法，你必须重复你没有大声说出来的事情，当你哭完时，你可能会一遍又一遍地哭。” ，你会感觉到它逐渐褪色。 ”而且情况可能会逐渐好起来。

抑郁症患者常常会多次分析自己的生活，并试图找到问题的答案。这些人倾向于将每一个问题归咎于自己。

今年春天，独自一人在杭州打工的罗灵实在受不了了。似乎所有的厄运都聚集到了一起。她的工作令人沮丧，她讨厌母亲对麻将的痴迷，母女关系恶化，她养的那只又白又胖的英国短毛猫几乎崩溃了。我生病了。

今年4月初，她被诊断出患有抑郁症和焦虑症。在她眼里，这些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负能量太多，不了解作为一个经历过家庭暴力和离婚的母亲独自生活的不易。

今年8月18日，她对养了大约三年的猫实施了安乐死。这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六个月来，她为小猫治疗花费了6万至7万元，但病情并没有好转，而且在治疗过程中，小猫变得越来越虚弱，最终消瘦。

她一直在想，如果她继续坚持更长时间，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直到精神科医生告诉罗凌，你不是救世主，只是一个需要照顾的普通人。

有些人认为“生活挫折”会导致抑郁症，患有抑郁症的人也被评为“弱势群体”。在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精神科医生吴秀华看来，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她在一篇关于抑郁症的科普文章中解释了这一点：由于它会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临床上无缘无故地出现了大量的抑郁症患者。

目前医学界普遍认为，抑郁症涉及遗传易感因素（多基因遗传病）、大脑器质性和功能性改变、体内生化系统（激素、神经递质等）等多种可能的原因。作为。失衡、压力大的生活事件、性格缺陷、药物或药物滥用问题等。通常，这些因素中的一些或全部共同作用会导致抑郁。

“具体原因还没有找到，吴洁的自我感觉是，在上大学之前，她很聪明，很善于交际，但后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就是这样，同时我也希望有人能这样。”明白上了大学之后一切似乎都出了问题。

最近一段时间，吴杰身体不适。国庆节后一个月，她第一次给妈妈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她就假装高兴地说这段时间很好。 “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们总是问我为什么又感觉不舒服，我想让他们告诉我为什么，但真的没有理由。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他们。就像他们需要证据一样做到这一点。”证明自己。 “她很累。

摄影师张楠拍摄了多幅抑郁症患者的作品。受访者供图

费用

抑郁症患者感到疲倦的原因有很多。

罗玲后来换了工作，但没有透露自己患有轻度抑郁症。在平常的日子里，她可以克服待在家里的愿望。人状态不好的时候，在工作中不发声，但也不反抗、排斥别人。她没有告诉领导她患有轻度抑郁症。 “他们不会理解，我想雇一个新人来代替他们。”

抑郁症在学校出现了新的变化。王丽丽说，抑郁症似乎变得“流行”，有些学生认为它“很酷”，把抑郁症当作“有故事”。我发现他是在“假装”。他们不知道忧郁情绪和抑郁症之间的区别。 “我非常讨厌这样。我自己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就像虫子从你的大脑里爬出来一样。我知道这有多不愉快。她感觉不舒服。她说她当时没有和朋友说话，因为她不想影响他们，但她真的需要有人倾诉，因为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有时连最亲近的家人也无法理解。争吵中，无论妈妈怎么劝，王丽丽还是忍不住打自己耳光，打了近半个小时，直到脸肿了。这时，母亲才意识到女儿病了。

在此之前，她一直被母亲责骂。 “他们不会问怎么了，只是告诉我情况又不好了。”每天进家门前，她都要情绪激动地大喊“我回来了”。 \’t。家里几乎没有什么隐私，要去医院看病，她必须先从父母的房间里偷走身份证。

她的父母每周给她50元生活费，这个数字从高中到大学一直保持不变。她兼职做摄影师，赚钱买自己的衣服和美术用品。她没有多余的钱买药。

贫困使许多人无法获得医疗保健。有些人不愿意服药，将30天的用量分成60天的剂量，躺在床上思考如何分配药物。

疾病的代价是漫长而痛苦的。单次抑郁发作持续时间为6至15个月，平均抑郁发作持续时间为16周，治疗后平均恢复时间为20周。罗玲的朋友患有严重抑郁症，在杭州没有社保，所有费用都是她自己承担。除了服用中草药和西药外，我们还帮助进行跑步控制。他说：“我工作是为了钱，我已经累得没有钱去看医生了。”

在抑郁症的治疗中，抗抑郁药可以有效减轻抑郁情绪以及相关的焦虑、紧张和身体症状。据一些资料显示，这种药物的有效率约为60%-80%。吴洁每个月要花500多元买药，而且校医院没有药，她只能去校外医院买药。

张楠刚开始吃抑郁症药物时，每天晚上都用自己的零用钱做作业，瞒着家人服药，完全靠自己帮助Ta调整。第二次，我只是停止服药，因为我不想好起来。之后，随着我开始更多的摄影、接触更多的人、接触更多的人，我也逐渐康复了。

负责倾听和治愈的心理咨询效果因人而异。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吴洁几乎每周都会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起初是一位男老师，但他不记得吴杰老师对他说过的一些话。让她感觉不被重视。之后，她变身咨询师，一副老奶奶的样子，拉着吴杰的手跟他说话。 “但即使面对这样的老师，我也觉得我必须去上课，告诉他们我的问题，但我无法解决，”吴杰说。

摄影师张楠拍摄了多幅抑郁症患者的作品。受访者供图

距离

发现张楠的摄影师中，年龄最大的30岁，最小的14岁。来找他的抑郁症患者很多都是20世纪90年代出生的人，很多还是学生，没有工作或经济独立，也没有告诉父母自己的病情。有些孩子的家庭环境不太好，告诉父母是没有意义的。在一些小镇，父母可能不明白什么是抑郁症。有些人说他们所在地区没有精神科医生。

世界卫生组织还表示，四分之一的中国大学生承认有抑郁症状。贵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心理科主任王一鸣也在论坛上表示，大学生抑郁症发病率逐年上升。对于非专家来说，大学生抑郁症的症状与思想、道德或人格问题相混淆，但对于专家来说，这些症状正是青少年抑郁症的特征。他建议大学应该建立针对大学生的抑郁症筛查体系。要改变社会对大学生患抑郁症的偏见，消除对学生的“偏见”，消除学生患抑郁症不愿告诉别人、症状加重的情况。

根据北京大学第六医院黄月琴教授及其同事于2023年发布的中国心理健康调查（CMHS）患病率数据（《柳叶刀》），中国抑郁症的终生患病率为6.9%，终生患病率为12。 %。月患病率为6.9%，患病率为3.6%。据此数据估算，目前中国有超过9500万抑郁症患者。

张楠觉得每天联系她的人有30到40个，可能有十几个人，但在日常生活中和社交平台上，她戴着口罩、装作正常的人也经常有。甚至还有一种非典型的抑郁症，称为“微笑抑郁症”，人们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快乐，但在微笑和乐观的背后，却充满了无价值、无助和绝望的感觉。

面具之下，我们与周围抑郁的人有多远？

滚动试图表达这种距离。从抑郁症患者的角度来看，你的亲密朋友理解你，陌生人知道你的抑郁症也没关系。她最不希望有正常关系的人了解她。他们不会试图理解你，她总是听到“你为什么想这么多？”和“那没有必要”。 “你要自杀吗？”“问题解决了。”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解决，也不是所有的“想太多”都能被控制。罗凌认为，她的情绪仍然被视为孩子们的非理性问题，没有被当作一种疾病来认真对待。

他们经常感到孤独，即使在与亲近的人互动时也很容易保持微妙的距离感。张楠还是从心底里感觉到，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负能量，他也没有义务接受你的压力。他不想将自己的负面情绪传达给别人。他说：“我非常想要一个拥抱，但当有人翻过山来时，我就逃跑了。”

张楠知道父母很爱她，在生活上给了她很多支持，但是说到她的抑郁症，她的父母根本不理解她，她也很少感到无法倾诉。他给母亲看了《皱起的雾》的报告。他的母亲回答说，他应该多做一些事情来帮助社会。

有时，王丽丽情绪失控，拼命推开试图安慰她的朋友，并不断顶撞别人，直到他们生气。她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情况。

抑郁症患者戴着口罩，小心翼翼地聚集在一起，互相关心。当罗凌在朋友圈里询问在杭州哪里可以得到更好的心理咨询时，几个朋友私下和她聊天，询问她的病情，他们都说同样的话，原来他患有一种疾病。疾病。患上抑郁症后，她觉得自己更容易理解别人的感受，或许是因为自己经历过抑郁症。

他们最渴望理解和倾听，甚至创造社交机会“自助”。王丽丽发明了一种网民之间以物换物的信任游戏。当她给刚认识的人寄了一些她认为对方会喜欢的东西，并收到书、糖果、明信片、围巾、胶卷相机等回信时，她感到一种温暖的感觉，并感到惊讶。

吴杰喜欢用匿名提问软件回答对方的问题。如果有人问我是否太敏感怎么办？她说：“我理解你的感受，多问问别人对你的看法，大胆问。”我回答说事情会好起来的。更好的。

大家看到的是吴杰自信，有个性。事实上，吴洁一直觉得自己不够优秀，各方面都停留在平庸的水平，这让她感到自卑。

他们通过不同的方式寻找情绪的宣泄口。比如，画画的时候，王丽丽用条纹和圆点在纸上画出自己的形象，但奇怪的是，每天的形象看起来都不一样，而且在最完美的状态下我意识到它看起来并不一样。她经常一次跑五公里，不是为了减肥，而是为了缓解压力。跑步后，他们可能会和妈妈一起在房子里飞来飞去。我喜欢在天台看日落，喜欢踩秋天枯黄的梧桐叶，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罗凌买了一幅数字油画，上面印着两只粉红色的火烈鸟，每天下班后都会花三四个小时画。随后，她尝试与朋友喝酒来暂时释放情绪。最有效的处方上个月出现了。她坦然承认自己的病情越来越好。

罗玲和母亲的和解是从一条短信开始的。根据精神科医生的建议，她向母亲发送了以下信息： “妈妈，我今天去看了一位精神科医生，他诊断我患有抑郁症和焦虑症。也许你压抑了太多的压力和情绪，以至于无法真正摆脱束缚，我想我最终生病了，因为我没有。”想要成为负担和烦恼。我想了解你的爱好并感到快乐，晚安。 ”

有一天，我接到妈妈的电话，她只是说：“请把你的左手指甲、右手指甲和头发剪掉，明天快点寄给我。”你听到了吗？请挂断。 ” 我不知道妈妈从哪里弄来的偏方，但她听后，跑到卫生间独自哭泣。

《皱起的雾》也是张楠的情感出口。曾经他把一个装满照片的文件夹命名为“抑郁和我”，现在我学会了与他们相处，通过情感发展自己的优点和缺点。我说只要让它们“消失”，就有相应的好处。当我们成为所谓的“健康人”时，我们就变成了没有任何特征的人。

故事不断发生，不断被记录。日前，王丽丽在微信朋友圈晒出了一张自己的毕业照，照片中的她笑得像花儿一样。不过，妈妈说：“你瘦一点会更好看。”

（文中王丽丽、罗凌、吴杰均为化名）

来源：冰点周刊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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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青年观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