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谈写作，王安忆讲课

2023上海“每周电影节”提案出炉| 岩波书店《播种者》出版商谈古人旅行中的吃住问题|

在欧美，“创意写作”教育已经积累了100多年的经验。早在1897年，美国爱荷华大学就开设了“创意写作”专业课程。如今，世界各地有数百所大学提供创意写作硕士学位课程。自2009年复旦大学国学系获得教育批准设立“创意写作”（MFA）专业以来，国内多所大学纷纷加入本土创意写作人才培养的行列。然而，与西方国家相比，中国创意写作领域的发展仍处于早期阶段。虽然已经翻译引进了数十本欧美写作教材（如人民大学出版社的《创意写作丛书》），但能否适应国内教育环境的需要还有待观察。与此同时，复旦也在积极探索创意写作教育的本土化。王安忆（中）与首届MFA学员合影。

实践是创意写作教育的灵魂

实践是创意写作教育的灵魂。由作家、复旦“创意写作”领军人物王安忆主持的“小说创作练习”每年举办一次，迄今已举办十届。每周上课3小时，一个学期持续16周，参加课程的学生人数限制在15人左右。王安忆几乎是“手把手教”大家。课程正式开始前，她参观了上海的历史地标，如六巷厂房改建的“田子坊”，以及曾经的“远东第一屠宰场”“1933老场坊”。我们计划指定——。上海第一屠宰场选择该课程的学生必须参观由棉十七厂改造的位于杨树浦的上海国际时装中心，并以当地背景为起点创作故事。学期开始后，我们在课堂上讨论，在课堂上再次复习，重复这个过程，直到我们最终创造出一个有意义的故事。从表面上看，任务很简单。搭建一个舞台，让他们随心所欲地表演。然而，聪明的作者很快发现，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的物质和文化结构。一个故事的情节在得到妥善解决之前，必须与背景“连接”起来。简而言之，就是能够利用给定环境中的所有植被，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田子坊（上图），1933年，原上海国际时装中心长坊

王安忆是一个严格的现实主义者，常常要求他的学生有近乎严格的现实标准。检验人物和情节的金标准是逻辑，而且要合理。刚开始写作的人想法很多，但缺乏足够的写作技巧。我想表达的东西有很多，但找不到合适的形式，或者故事。他们常常定下一个看上去很美好的目的地，然后不顾一切地奔向它。王安忆试图向他们传达，小说看重的是过程，而不是目标。小说写作的研究就是对这个过程的反思和阐述。许多初学者喜欢玩弄叙事技巧、复杂的时间线、不断变化的视角和夸张的修辞。这一切都必须在王安忆面前严格审视并问其原因。这就是为什么我经常听到学生抱怨他们华而不实的想象力和精妙的想法毫无用处。王安忆举了一个例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说现实主义小说是一个完整的拼图，那么所谓前卫小说可能会破坏这个拼图甚至取出一些碎片，但首先必须将这些碎片真诚地组装成一块块拼图。我想这也是王安忆本人的一个体现。她的小说从来不涉及权谋，但总是面临困难，就像武侠小说中的骑士，用黑铁重剑披荆斩棘。

小说看重的不是终点，而是过程。小说写作的研究就是对这个过程的反思和阐述。

如果说现实主义小说是完整的拼图游戏，那么所谓前卫小说可能会破坏拼图游戏或者取出一些碎片，但首先必须老老实实地将拼图碎片拼在一起。

完成独立撰写的故事后，“小说写作练习”班进入——“故事接龙”的后半部分。首先，王安忆指定一个主题（如“相遇”），每个学生根据这个主题创作一个故事。通过投票选择一个，与全班讨论，每个人表达自己的意见，然后通过协作完成情节来发展故事。纵观《纸牌》的整个过程，王阿妮并没有轻易做出判断，而是利用每个学生在前半段课程中积累的经验，去探索这个集体创作的故事的不同可能性。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常常需要多次拒绝。经过几轮“纸牌”或仅仅一轮后，学生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死胡同，无法继续，必须后退一步。或者只是从其他地方开始。经过反复的探索和修改，故事的发展虽然有很多坎坷，但逐渐完善和成长。在我看来，王安忆的“小说写作练习”课归根结底是为了帮助学生了解什么是小说，学会如何讲故事。

文学与其他艺术一样，

表达人类共同的经验和想法

除了《小说写作练习》之外，复旦“创意写作”专业学生必修的另一门基础学位课程是“艺术创作方法研究”。自2010年开办该课程以来，王安忆培养了中国漫画顶尖大师何友之、著名画家陈丹青、舞蹈家徐桥、作曲家金福才、滑稽艺术家王汝刚、美学家刘学源、书法家刘天伟等顶尖人物。数字已被邀请。来自艺术各个领域的专家前来为学生们进行专题讲座，并要求学生就每个主题撰写报告。每次讲座后都会安排讨论，王安忆会对每位学生的论文进行点评。此类课程设计源于复旦《创意写作》的核心理念：创意写作是一门艺术。很多同学一开始并不理解。 “我们是来学习写作的，为什么还要学习音乐、舞蹈、绘画、戏剧呢？”王安忆老师解释说，学生们逐渐注意到了这一点。文学与其他艺术门类一样，旨在表达人类共同的经验和思想，但不同之处在于表现形式的不同。形式，不仅限制了艺术创作，也提供了事业和条件。只有充分了解每种艺术形式的基本特征，才能真正了解文学创作的特点，即这种文学形式的优缺点。何友志漫画插画《我来自民间》

例如，2023年初去世的漫画家何友志在给“创意写作”学生讲课时举了这样的例子：他绞尽脑汁地展示了一个拿着锄头一动不动的农民的形象。绘画是一种空间艺术，由于绘画本身是静态的，所以很难强调它的静态。最后，他想到了画一只栖息在锄头上的小鸟的想法。这是善用绘画“语言”（形式）的一个很好的例子。舞蹈家徐超曾感叹：人们常常认为中国有很多民族拥有丰富的舞蹈素材，但这些素材并不等同于“语言”。虽然少量的素材可以组成舞蹈，产生和表达单一的情感，但不足以组成一部情节丰富的舞剧。舞蹈的“语言”只是手脚的最细微的姿势，必须不断地产生和鼓励。无论什么题材，都需要使用这套“语言”来完成你的作品。这需要一个内部逻辑驱动器。否则，你将把材料一件一件地堆放起来。她用了一个非常生动的比喻。 “我们的舞蹈只有单词和句子，没有严格的语法。”

似乎只有文学所依赖的语言文字才能“无师自通”？

与其他艺术门类相比，文学的“语言”是一种常识性的语言，我认为对文学创作的一些误解也与此有关。比如说文学，和美术、音乐、舞蹈、歌剧等其他艺术形式一样，有基本的内在规律和需要遵循的创作原则，那么为什么有些人会选择创作文学作品呢？我们不需要教他们吗？甚至是可教的？或许是因为其他艺术门类的表现工具似乎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相距甚远，难以进入（白描、音乐旋律、舞蹈动作、戏曲唱腔等），而语言是唯一可以表达的工具。看来文学是有靠人物的，能“无师自通”吗？随着传播媒体的增多，博客、微博、朋友圈……似乎只要会写，就可以“创造”。

复旦硕士毕业生于金如、王侃宇2023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

2023年，复旦“创意写作”专业增设“文学翻译练习”课程。尽管很多人将翻译理解为一种再创造，并且一些译者认为翻译应该与原文“竞争”，但这并不是本课程的目的。王小波曾在论文《我的师承》中指出，文学翻译对于现代汉语的成熟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翻译家赵良正、王道前说：“他们是发现现代汉语韵律的人，没有这个韵律，就没有文学。”那时，最好的写作不是小说，而是翻译。最娴熟、最优美的现代汉语是从翻译中诞生的。翻译和创作的区别在于，前者的内容已经被赋予了。而原文只需将其改写成中文，以符合作品的意思即可。文学翻译练习课程的教学目的是精炼语言。文字一旦从纸上转移到屏幕上，其使用就变得不受限制，许多网络文学作品就如洪水和杂草一样。当我们写汉字时，我们实际上使用的是一个已经发展了数千年的庞大而复杂的意义网络。每个字母都是这个网络中的一个点，这些点相互联系并相互影响。身体。词连词、词连词不仅遵循这个意义网络的形成，而且还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它。考虑到这一点，我们是否应该更加谨慎？

这样，翻译就提供了“提炼语言”的绝佳机会。开箱即用的内容框架不需要您考虑故事情节。您所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地提高您的语言技能并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文本上。使用词语，考虑词语，尽可能忠实、流利地传达原意。德国汉学家顾宾批评中国现代文学是垃圾，我非常同意他的观点，他说中国翻译家最大的问题是外语不好，而是自己不擅长外语。母语还不够。无论你是翻译家还是作家，最重要的是语文素养，而这一点却常常被我们忽视。

复旦MFA创意写作学生作品集1-6号

除了实践课程外，福丹的“创意写作”还注重培养学生的传统文化素养。本课程将重点关注经典小说，因为大多数学生都对写小说感兴趣。当我接手这个教学工作时，我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把它作为一门“创意写作”的专业课来教授，而不是迂腐的文学史。经过深思熟虑，我们将汉前“小说元素”分为神话、寓言、传记三类，并制定了教学方案，对每一个“小说元素”进行了逐一考察。他们被创建，并做出了晋升的最终决定。唐代以来“小说元素”的真正含义小说对清明故事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是否也渗透到了现代小说创作中？比如神话部分，我们收集了《山海经》、《淮南子》等散落在旧书中的神话相关材料，以及这些材料是如何融入到后来的小说创作中以及如何以多种方式运用的。我向学生展示了如何使用它。一代。例如，《淮南子》中的《览冥篇》和《天文训》分别记录了“女娲造石补天”和“共工怒触佛手山”两个神话行为。集成但是顺序不同。

前者说：

“很久以前，女娲家族造了五彩石来修桥，并砍掉了足够的蓝色，可以立在四根柱子上。后来，共工家族与玄虚争夺皇帝之位。他们一怒之下，砸碎了这座桥。”佛山，击碎天柱，保持绝对的实力。

后者引用“儒家思想”并说道：

”共工与玄虚争夺帝位，败了。一怒之下触佛树山，折天柱，毁大地。女娲用五彩修天，卖石，炼之，离龟立四竿。”

也就是说，在《列子•汤问》的记载中，先是“女娲补天”，然后是“共工摸山”。天空”。从学术的角度来看，文献研究专家感兴趣的是文献的文字、日期、真伪、出处等，但从小说创作的角度来看，《女娲补天》和《共工》如果我们看《摸山》，我们可以看出，这就是福斯特在《论衡•谈天篇》中提到的“事件”，以及《列子》的故事（女娲补天共工摸山）按时间顺序排列就变成了只是一个“故事”，010的引文是——30000（共工摸山女娲定天）是一个有逻辑关系的“情节”（出自《共工摸山》） ”到“女娲定天”）。“定天”），它具有相当创新的特性。这是我将文学史“翻译”为写作教育的尝试。

正如本文开头所提到的，中国的创意写作领域仍处于起步阶段。由于中西文化的不同特点以及中英文之间的巨大差异，我们不能照搬西方的创意写作教学模式，实际上必须不断积累宝贵的本土经验。复旦大学MFA“我们在校园写作”论坛现场（作者为复旦大学中文系创意写作讲师） 新媒体编辑：傅小平新年文创季刊邮箱码：3-22